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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战又败,又狂又疯(1 / 2)

又战又败,又狂又疯

冬天,朔方遇到了一次兵败。

而在西域,举国之力征伐业宛,大平压兵入境,获取汗血宝马三千匹。贰师将军陈广立凭此战封为海西侯,食邑八千户。

陈广立举着大捷的旗帜归来,他所带的兵马都是大牢中放出的罪恶之徒。他们个个被封军功,他们横行霸道,毫无军纪。

旬安城就在他们归来后发生了命案。

开在驿站处的小铺死了人,死者是萧然。

那个铺子是陶淳的,她向太守喊冤,贰师将军手下人在铺中食了饺子不愿付账,还直接掳夺钱财。萧然路过相助,替她挡了一刀而死。

严秉之直接带官兵去找个那几个军将,可他们笑着说,“你抓了我们,我们不还得回来在这?”

是啊,犯过者悉数充军,所以抓了他们,他们又能怎么样,还是回到这里当他们的兵。

严秉之把案子呈上,又是打了苍祝的脸面,所以没有任何结果。

是苍祝放的那些人,那些人出来为恶,苍祝又能如何。他需要打仗的人,他还要打仗。

律法已经黑暗无边,严秉之狠狠地在木案上划了好几刀。

陶淳没有办法申冤,她给萧然立了座墓。萧然一辈子不是个好东西,吃喝嫖赌样样都干,他也瞧不上她,她也瞧不起他。

可到死前,萧然却问她,“我怎么就替你挡了?”

萧然没想明白就死了。

陶淳的铺子开不下去了,她想离开旬安了。

她经历过最好的时候,那是长平侯治军的时候,陶淳看到的军将都是好人,她还会赠他们吃的,他们也会帮她。现在已经不是最好的时候了,军纪已然崩坏了。

陶淳以为关了铺子离开旬安,就会过得好一点。但陶淳不知道,她报了案事得罪了人,那些作奸犯科的人可不管她是什么淳儆君还是王孙贵族。他们只知道,一个出来开铺子没再嫁过人的老妇最是有钱了。

他们在路上跟着陶淳,进了她的宅子,把她杀了,抢走了她所有的钱。

在此之前,陶淳一个人活得都很好,在此之前,旬安还没有作奸犯科的军将。

人是天地下的缩影,是盛世还是乱世,一个平凡的女人身上最能体现。

但是没有人会在乎这样的女人,因为帝王看不到,他看到的还是他的疆域广阔,长生不老。

现实总是比梦想残酷,苍祝还是一天天老去。

他的白发多了,就召来百里扶央问,“为什么制不出长生药。”

百里扶央说,“天人亦有五衰。”

“不对,不对!”苍祝狞髥张目,咆哮如雷,“神永世不灭,朕为何不能坐拥人世千秋万载!”

苍祝为了长生彻底疯狂,已经看不到一点理智。

“陛下,你病了。”百里扶央淡看着苍祝的张狂。苍祝的这个病,百里扶央治不了,他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苍祝不认为他病了,“是你病了,是你百里扶央病了。你是一个道士,他为什么不相信长生不老?”

“陛下令天下人信儒不信道,臣谨遵圣令。”百里扶央照常开了护心的药。

苍祝把药打翻了。

残酷的现实不仅是寻不到长生药,还有日趋衰败的国力。

然而苍祝仍然在做一场梦,他登上至高之处,享有整片天地。这个梦,本来不像长生不老那么难,他只需要打仗就好了。可惜国库的亏空也使得这场梦停滞不前。

但苍祝会赌啊,他怎会就此罢休。

苛捐杂税,严惩商贾,犯过充军,恶极以金赎……种种手段全部用上,在五年后,苍祝看到了希望。

过了五年,被俘于韩邪的赵腾和张子文一样伺机逃回了旬安。

赵腾是个韩邪人,他从小就在韩邪,可他回去仍然选择回来,他说常寿是厚待于他的人,他不叛常寿。

苍祝得将归,大喜,觉得是吉兆,便再次发起了对韩邪的征战。

这是赌上苍祝尊严的一战。上一回他被韩邪骗了,败了,这一回他就想赢回来。赌徒赢过一次,就有侥幸,哪怕失败了他也会记得一开始的胜利。

苍祝已经忘记,上一回他在韩邪的赌注是萧青帮他扳回来的。他以为那是他自己的,因为他用同样疯狂的赌注帮陈广立赢下了业宛国的汗血宝马。

这一次苍祝让贰师将军陈广立挂帅,与邓先一起出兵。陈广立就像大将军那样带着三万骑兵出发了,前往韩邪伏击右贤王。苍祝相信他的赌注碰到听话的陈广立,将迎来胜利。

在定襄,萧青看到了出战的兵马,一路驰向北方。

五月初夏,丧报满传,战事刚开始,就迎来失利。

陈广立与邓先伏击右贤王,遇左贤王冲击,陈广立与邓先兵马被冲散。右贤王欲俘邓先,邓先杀至最后一人,自尽而亡。左贤王大兵围困陈广立。

定襄是最先听到消息的地方。

一盘棋本来案上。白子在苍婧手中,黑子在萧青手中,棋盘天下事,事事皆如棋。闻此音讯,双双棋落而哀。

萧青与邓先同袍作战长久,闻丧报,痛苦不堪,“打右贤王,遇左贤王围攻,他们入了圈套了。”

苍婧神情呆落,“我婉妹妹好不容易和邓将军在一起,好不容易有了孩子,竟落得孤儿寡母。”

两人呆呆坐了一会儿,看看棋,看看彼此。

今时不同以往。他们只是坐在府宅里,做了寻常百姓,为离开的亲眷挚友而悲。

可又或许不像百姓的心那样纯粹。他们开始不知道希望听到的是胜利还是失败。

如果败了,大平就会更惨。

可如果胜了,又会好到哪里去。

败了,苍祝就再赌。胜了,苍祝也会再赌。

可当今的天下,还赌得起吗?

第二日,未有战事音讯。

第三日,亦未有。

另一个悲报却传遍了天下。太主苍婉得夫君死讯,悲伤过度,离世了。

这是苍祝发令天下的告文。

苍婉死在了圣泉宫里。

她死前叫人擡着轿辇去见苍祝,还擡了好几箱黄金,“陛下,府内黄金千金在此,我儿顽劣,若日后有冲撞陛下之处,便以此金相赎。”

苍婉并不能知晓她儿子以后会有什么罪,但她怕苍祝猜测过度,因为苍婧和萧青已经落得那般惨。皇族之事一算连带谁也逃不过,就先以金赎了她儿子日后之罪。

苍祝见她将去,便答应了。

苍婉临终时高呼,“陛下,我夫君为你尽忠了!”

多少的悲哀在这一声长嚎中消尽。

苍婉希望苍祝一辈子都记得,这样兴许苍祝会念着这件事,在以后放过她的儿子。

战到了最后一刻的邓先,以自尽结束生命,他确实尽忠了。他没有留下任何一点麻烦,因为他知道在战场上,他的生命无法成为自己。

他更知道被俘会有更多的麻烦,如果不能活着回去,就得死在战场,以此断绝帝王的猜忌,以此保全他的妻儿。

他亲自在军中替苍祝下达了一令,他永远记得那个圣令,叛者诛三族。

邓先想保全他的妻儿,可他的妻未能度过伤心时。苍婉以前不信喜欢一个人能喜欢到不要命,没成想最后她喜欢一个人会喜欢到死掉。

远在定襄的苍婧又听到了悲报,又一个人难过地死了。她无法为苍婉送行,她默默看着星辰,人到伤心时,泪不自觉流。

但见星辰,她就又记起,与萧青留在此处,以守帝星长明。

这是多么讽刺,她气极,这世上只要帝星长明,那子民呢?

六月万物兴盛时,大平却难见兴盛。

离出征已经过了一月,贰师将军仍困战地。

没有韩邪攻破贰师将军的消息,也没有贰师将军突围的消息,更没有援兵去解围的消息。

萧青总是寝食难安,在一场无关他的战役里,他的魂好像去了韩邪。

苍婧无法抚慰他的难安,她只能陪着他,也不去过多打搅他。就像当初他静静陪着她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面对的事,即便是夫妻,是最亲近的人,也没有办法替他解决。

萧青想得累,就枕在苍婧的膝上,然后终于说,“看来是耗在一处,陈广立不动不出,左贤王要围到陈广立粮绝。”

苍婧轻抚他的耳鬓,“如果这样的话,要有转机只能派援兵了。”

萧青翻了个身,仰头看着苍婧,“你觉得他会派吗?”

苍婧指尖微停,一时看向了南边,“不会,他喜欢一招制敌,如果一次出击失败了,那么他就会斩断腐枝。当年张子文被俘,他没有去救,你出兵漠北受到围困,他也不过是等待。何况是陈广立。”

苍婧太能明白苍祝在想什么了。他渴望的成果得不到,他就会毁灭所有,然后等到下一次的机会。在他登基初始,为他奉献生命的官员不计其数,苍祝谁也没有救过。

后来,韩邪之战的消息已经微乎其微。似乎没有人记得那里还围着个贰师将军,可绣衣使者再次出现在了定襄。

府宅的门又被推开了,使者还是上回那个使者,他揣着两副画像而来,底气又足了不少,“二位看看,可认识他们。”

画像是一位老头和一位老妇人。

苍婧看着他们有点眼熟,特别是那个老妇人。她思索了片刻,方想起那是严太守的叔婶。

她并未声张,反问,“最近不是打仗吗?是因仗得不好,你们又出来抓人了?”

“这和打仗没关系。这是严太守的叔婶。当年二位参加他的婚宴,有人说你们熟络得很。”使者踱步到他们身后,抱着双臂昂首挺胸,他的符节可是迫不及待要出了。

“有人说,”苍婧一笑而过,“这种说辞说多了你们信吗?不就是想连带吗?”

“他们供暴匪饮食,按陛下之令是死罪。二位与他们有联系,那就是……”

“想按个谋逆的死罪给我们。”萧青抢先道。

苍婧和萧青还不知道,使者说的暴匪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只是在猜测,又不想那么猜。

“谁能给你们作证你们在定襄安生太平啊,”使者看看这宅子就那么点人,说出去也没个正儿八经的人证,“二位跟我走一趟吧。”

使者拿出了符节,这回他还有个虎符,他特意炫耀道,“知道吗?我们绣衣使者都有虎符了,现在想怎么调兵就怎么调。”

那个虎符比苍祝那个小了很多,可现在醒目无比啊。苍婧想想真讽刺,苍祝耗尽心血得虎符,并罢诸侯亲王调兵之权。如今他将权利分散给了绣衣使者,一群阉人。

绣衣使者沾沾自喜地拿着虎符,虎符最大,拥有调兵之权。他带的兵马只能听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苍婧和萧青被围住了,可哪知门外看门的走了进来,他说, “我作证。”

“你个看门的不和他们一伙的,一起带走!”使者令道。

可就是那个看门的,他亮出了一个腰牌。黄金所造,刻有龙虎。

“皇城军。” 使者见之吓得双膝跪下,也就是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在天子眼中。绣衣使者是画蛇添足,而且还是自己暴露了自己。

“我早跟你说过,你憋不住尿。”那个看门的又走了出去。

使者这下是真的起不来了,“大长公主,大司马,奴也是没办法啊。这是陛下的令,奴就得一个个查。”

“他一天这个令,一天那个令,你就爱往我这盯。”苍婧一眼望去,叫使者打了个冷颤。

“奴绝对不是只盯二位,奴是盯所有人。怪就怪当今天下大乱,南边刁民杀官夺城,拆牢夺兵,抢地掠财。”绣衣使者一说一个恨。

萧青大惊不已,“南边有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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