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氛蔽日压皇城,
铁狰昂首引神惊。
金雷裂地九霄怒,
赤血冲云一脉争。
邪阵吞星开鬼眼,
朱唇噙刃噙寒兵。
苍生尽作局中子,
谁见宫墙冷笑横?
长安谣言四起,人心惶惶,西内苑的旷地成为风暴中心。
皇帝为平息流言,命工部在此展示天工造物,以证人智胜妖邪。
匠人秦墨带着机械巨兽“狰”登场,引来百姓欢呼。
机械兽却突然失控,利爪直扑秦墨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色霹雳撕裂云层,重重劈在机械兽身上。
托塔天王李靖立于云端,声音响彻天地:“长安城下,岂容邪祟?”
五行山巅,未来储君挥剑斩断缠身咒索,金色血液喷涌而出。
西内苑地下深处,古老邪阵符文骤然亮起,将秦墨的血液吸入其中。
风暴已至,韦贵妃立于宫墙之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长安城的夜,在谣言里熬煮得发苦。
坊间低语如毒藤般疯长,“西山妖物”的名号在每一盏摇晃的油灯下、每一个紧闭的门板后、每一条空荡荡的巷弄深处,被反复咀嚼、涂抹、放大。
恐惧如同浑浊的雾气,沉甸甸地压在百万生灵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流言在韦贵妃那只看不见的手的拨弄下,早已不是简单的恐慌,而是一把无形的、淬毒的刀,悬在帝国的心脏之上,刃口正对着皇权的尊严。
人心惶惶,根基动摇。为平息这燎原鬼火,也为了狠狠斩断那伸向龙椅的暗手,一道措辞严厉的圣旨从九重宫阙深处颁下,如惊雷炸响:
三日后,西内苑旷地,工部将献上“天工”造物,以煌煌人智,破那妖氛邪祟!皇帝陛下将亲临,以昭天下。
消息如同强风刮过焦原,瞬间点燃了另一种灼热。
恐慌暂时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被强压下的巨大好奇,以及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期盼。
人们需要一剂猛药,一个奇迹,来驱散那附骨之疽般的恐惧。
西内苑,这片皇城以北、背倚禁苑的广阔空地,一夜之间成了整个长安旋涡的中心。
三日,仅仅三日。巨大的木制平台在无数工匠不眠不休的号子声与木槌撞击声中拔地而起,粗粝的原木散发出新鲜而苦涩的气息。
高耸的脚手架如同巨兽的骨架,在寒风中沉默矗立。
禁卫军的铁甲在场地外围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冰冷壁垒,玄色甲胄在渐次点起的巨大火盆映照下,反射着凝重而压抑的幽光。
无数火把插满场地四周,火光跳跃,将旷地照得亮如白昼,却也在地上投下无数巨大、扭曲、狂舞的阴影,仿佛有无数魑魅魍魉在光明的边缘蠢蠢欲动。
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燃烧的焦味、新斫木头的清香、士兵甲胄的金属寒气,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被无数人呼吸和心跳蒸腾出来的紧张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进入这片区域的人身上。
巨大的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西内苑上方的天空。
百姓们从各个坊门涌来,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如潮水,填满了旷地周围每一寸可以立足的空间,甚至攀上了远处的矮墙和树梢。
无数道目光,混合着残余的惊惧、新生的狂热以及纯粹看热闹的麻木,全都死死地聚焦在场中那座被火光照亮的巨大木台上。
高台之上,御座威严。
年轻的皇帝李恪端坐其上,冕旒垂珠,遮住了他眼底深处的疲惫与审视。
他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维持着天子的威仪,目光平静地投向场中。
他身旁不远处,韦贵妃身着繁复的宫装,端坐于华盖之下,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恰到好处的微笑,如同玉雕的面具。
她手中轻轻把玩着一柄小巧玲珑的象牙宫扇,扇面微动,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香风。
她的目光偶尔掠过皇帝紧绷的侧脸,随即又投向高台下方,眼底深处,一丝冰凉的嘲弄飞快掠过。
“宣——工部天工坊主事,秦墨!献‘天工造物’!”司礼太监尖利的声音刺破喧嚣,直上云霄。
短暂的沉寂。随即,沉重的机械运转之声隆隆响起,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闷雷,碾过所有人的耳膜。
高台一侧的巨大帷幕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后方幽深的通道。
一个身影率先走出。他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沾满油污的靛蓝色匠人短袍,粗粝的双手裸露在外,指节因常年劳作而显得异常粗大。
他的脸上没有激动,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眉头微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事物。
这便是秦墨,一个在工部天工坊埋首十年,几乎被遗忘的名字。他缓步前行,走向高台中央那片被火光照亮的空旷地带。
紧接着,他身后的巨大阴影动了。
一头庞然大物,缓缓踏出通道的幽暗,暴露在无数目光和炽热的火光之下。
惊呼声如同海啸般轰然炸开!那竟是一头金属与木料造就的巨兽!
它形似上古传说中的凶兽“狰”,五尾一角,威猛狰狞。
庞大的身躯由无数打磨光滑、泛着暗沉冷光的青铜构件和坚韧的百年铁木榫卯咬合而成,粗壮的关节处包裹着黝黑的熟铁护甲。
巨大的兽首微微低垂,空洞的眼窝深处,嵌着两颗硕大浑圆的水晶,此刻在火光下反射着冰冷无机质的光芒,如同深渊凝视。
兽口微张,隐约可见内里排列着森然交错的金属利齿。
最令人心胆俱寒的是它那五条覆盖着青铜鳞片的巨大尾巴,沉重地拖曳在身后,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带起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在地上刮擦出浅浅的白痕。
这头名为“狰”的机关巨兽,每一步踏下,都让整个高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它沉默地跟在秦墨身后,巨大的阴影瞬间将瘦小的猎人完全吞噬。
金属的冰冷与庞大带来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仰望者的心头。
方才的狂热被一种新的、源自对庞然巨物本能的敬畏所取代,喧嚣的声浪骤然低了下去,只剩下无数倒抽冷气和压抑的喘息。
秦墨在高台中心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气。
旷地边缘火盆燃烧的噼啪声、远处禁卫军甲叶偶尔的摩擦碰撞声、台下无数压抑的呼吸声,汇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
他抬起右手,手腕上缠绕着几圈不起眼的、浸透了油脂的粗麻绳——那是控制这头钢铁凶兽“狰”的命脉。
指尖触及绳索粗糙的纹路,一种冰冷的踏实感传来。
“起!”他口中低喝,并非向人群,而是向这陪伴了他无数日夜的造物。
指令通过绳索的细微牵引传递。
高台猛地一震!那头静伏的青铜巨兽缓缓抬起了它那沉重无比的头颅。
镶嵌在空洞眼窝深处的水晶球体骤然亮起,并非温润的光泽,而是射出两道刺目的、惨白如冰锥的光束,笔直地刺向高台前方黑压压的人群!光束所过之处,前排的人下意识地闭眼、惊呼、甚至向后踉跄。
“吼——!”
一声绝非血肉之躯能发出的咆哮,如同无数巨大的青铜齿轮在强力扭绞中同时崩断!
沉闷、撕裂、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尖啸,瞬间盖过了一切人声!
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府,带着纯粹的、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撞在所有人的鼓膜和心坎上。
巨兽“狰”庞大的身躯猛地绷紧,覆盖着青铜鳞片的脊背高高弓起,五条沉重的巨尾不再拖曳,而是如同活物般竖起、绷直,鳞片在火光下闪烁出冰冷的杀意。
它前肢微屈,巨大的青铜利爪深深抠入脚下的硬木台板,木屑如雪花般迸溅!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攻击性的姿态转变,让整个西内苑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方才的敬畏瞬间被纯粹的、冻结血液的恐惧所取代。
无数张脸变得惨白,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后缩了一下。
高台之上,御座旁的韦贵妃,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瞬间加深,如同冰面上裂开的罅隙。
她手中的象牙宫扇,轻轻一顿。
皇帝李恪的身体微微前倾,冕旒垂珠下,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场中巨兽和它身前那个渺小的身影。
秦墨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对!完全不对!
这反应……根本超出了他所有预设的指令!那绳索传来的细微震动,此刻变得狂乱而陌生,仿佛连接的不是他精心打造的造物,而是另一头来自深渊的、完全失控的凶灵!
“镇!”他几乎是嘶吼出声,双手猛地向后拉扯控制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试图重新夺回那根无形的缰绳!
晚了!
巨兽“狰”那空洞的、射出惨白光束的眼窝,猛地锁定了它身前这个渺小的创造者。
那光芒不再是冰冷,而是燃烧起一种疯狂的、毁灭的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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