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阙硝烟漫,
伏火玄晶暗引弓。
龙怒沉渊疑赤胆,
凤鸣裂帛护天工。
五行劫炼焚经脉,
一咒蚀灵潜帝宫。
宝塔光寒通明殿,
长安雷动待惊穹。
紫宸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龙涎香也压不住那份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李世民端坐御案之后,那张素来威严的面孔此刻阴沉如铁,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审视与风暴。
案上,两份东西刺眼地并置着:
一份是百骑司呈上的、墨迹犹新的格物院物资清单,硝石、硫磺、木炭的字样被朱笔圈出,触目惊心;
另一份,则是韦贵妃遣心腹太监送来的锦帕,上面一小撮乌黑、刺鼻的粉末,正是那包“伏火玄晶”的残留。
长孙皇后侍立一旁,指尖将丝帕绞得死紧,忧虑的目光在丈夫阴沉的脸色和那份清单之间逡巡。
她太了解自己的夫君,这份沉默,远比雷霆震怒更可怕。
韦贵妃那番掷地有声的“妖物”指控,如同淬毒的利箭,精准地射中了帝王最深的忌讳——卧榻之侧的威胁,以及动摇国本的异端。
殿外通传声打破了死寂:“仁心郡主曹婉儿觐见!”
脚步声由远及近,曹婉儿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她换下了沾染尘灰的工装,一身素雅的宫装,发髻一丝不乱,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慌乱,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沉静,仿佛风暴中心的一片宁静海域。
然而,她微微收紧的下颌和过于挺直的脊背,泄露了内心的万钧重压。
“臣女曹婉儿,叩见陛下,皇后娘娘。”声音清晰平稳,叩拜的礼节一丝不苟。
李世民没有立刻叫她平身,目光如鹰隼般钉在她身上,手指依旧无意识地敲击着坚硬的紫檀木御案,那“笃、笃”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殿内所有人的心上。
“婉儿,”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抬起头来。”
曹婉儿依言抬头,目光坦然地迎向帝王审视的视线。
“这份清单,百骑司自格物院档案库中调出,硝石、硫磺、木炭,大宗采购,作何用途?”李世民将那份清单往前推了推。
“回陛下,”曹婉儿的声音依旧平稳,“此三物,乃格物院研究‘天工’之道的必备材料。硝石可制冰、入药、亦可做某些反应的触媒;硫磺亦是医药、防腐、乃至某些金属冶炼所需;木炭更是取暖、锻造之基础。格物院承陛下隆恩,钻研天地至理,以期利国利民,此等基础物料,消耗自然较寻常官署为多。”
“哦?‘天工’之道?”李世民微微眯起眼,拿起案上那块锦帕,指尖捻起一点黑色粉末,
“那此物,又作何解释?韦贵妃言,此乃你格物院在西山炼制之‘伏火玄晶’,声势骇人,引动地怒,坊间更有妖物作祟、天降责罚之流言!此物,可也是你那‘利国利民’的‘天工’?”
“伏火玄晶”四字被皇帝刻意加重,殿内的空气仿佛又冷了几分。
韦贵妃虽未亲至,但她的意志,已如无形的网,笼罩了整个紫宸殿。
曹婉儿的心猛地一沉。敌人不仅快,而且狠!直接将实验事故与民间谣言捆绑,扣上了“妖物”、“天罚”的帽子,直指动摇国本!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
“陛下明鉴,”曹婉儿再次叩首,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痛与坚定,“此物确为格物院近期在探索之物,名曰‘火药’,或称‘伏火散’。然其绝非妖物,更非祸国殃民之术!此乃臣女翻阅古籍,结合前人炼丹术士偶得之方,加以改进所得。”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皇帝:
“陛下可知,此物遇明火即燃,瞬间释放巨大能量,可开山裂石?若用于开凿运河、修筑堤坝、清除顽石,可省民夫千万,工期缩短倍蓰!
若用于边疆,制成特定器械,或可抵御外侮,震慑宵小!此乃格物穷理,化天地之力为利刃,为我大唐开万世太平之基的‘天工’!绝非妖邪!”
“强词夺理!”一声隐含怒意的娇叱从殿侧传来,并非韦贵妃,却是她安插在殿中的一名心腹女官,此刻得了眼色,厉声道,
“郡主好一张利口!引动地火,惊扰山灵,致使坊间人心惶惶,此非妖术祸国是何?陛下!此物威力郡主自己也承认了,若用于卧榻之侧,其心可诛啊!”
“住口!”长孙皇后终于忍不住,凤目含威扫向那女官,“陛下问话,岂容尔等插言!”
她转向李世民,声音带着恳切,“陛下,婉儿所言,或有其理。
格物一道,本就常伴风险。昔年神农尝百草,亦有毒发之时。此事还需详查……”
“详查?”李世民打断了皇后,目光依旧锁在曹婉儿身上,那审视的意味更深了,
“巨大能量?开山裂石?抵御外侮?听起来,倒像是利器。只是……”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帝王威压弥漫开来,
“利器在手,是护国,还是……祸国?婉儿,你告诉朕,你在这宫城之侧,格物院内,日夜鼓捣此等惊天动地之物,究竟意欲何为?朕的信任,是否托付错了人?”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曹婉儿心上。
帝王的猜忌,如同最锋利的刀,悬于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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