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径牵引百年怨,残窑低语诉前缘。
迷雾深锁双生影,瓷骨暗泣血泪痕。
********************************************************************************************************************************
那道裂开的墙缝之后,是一条比想象中更为逼仄的甬道。沈青临率先侧身而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强光手电,雪亮的光柱撕破了浓稠的黑暗,却也照亮了前方更为深邃的未知。阮白釉紧随其后,一只手被他紧紧牵着,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按在心口,那里因为紧张和某种莫名的预感而剧烈跳动着。
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浓重的、难以言喻的霉味与尘土混合的气息,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阮白釉的鼻翼轻轻翕动,这种味道让她联想到了那套渗血的骨瓷茶具,胃里一阵翻涌。她强迫自己不去深想,目光紧紧追随着沈青临的背影和他手中那束唯一的光源。
甬道蜿蜒曲折,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板路,长年累月的潮气使得石板上布满了滑腻的青苔。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水珠从头顶或两侧石壁滴落的声音,“嘀嗒,嘀嗒”,在死寂的通道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催命的钟摆。光线所及之处,可以看到石壁上渗出大片大片暗色的水渍,有些地方甚至凝结成了钟乳石般的硬块,形状诡异。
“小心脚下。”沈青临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带着一丝回音,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似乎能感受到她掌心的微汗。
阮白釉“嗯”了一声,努力调整着呼吸。她能感觉到沈青临的冷静,这种冷静像一剂镇定剂,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但那种不安,那种仿佛被无形之物窥视的感觉,却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她忍不住想,那个神秘的老者,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何要指引他们来这里?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暗示与警告,仿佛早已洞悉一切。而他所说的“穿过这片迷雾”,指的不仅仅是巷口的雾气,也不仅仅是这堵墙,更是他们眼前这重重叠叠的谜团。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半小时,在这压抑的环境中,时间感变得模糊不清。甬道渐渐变得开阔起来,空气也不再那么滞涩,隐约有微弱的气流拂过脸颊。沈青临手中的光柱向前探去,前方似乎不再是逼仄的石壁。
“快到了。”他低声道。
又走了十数米,眼前豁然开朗。他们从一条狭窄的裂缝中钻出,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碎石。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焦炭、泥土和某种化学药剂的复杂气味涌入鼻腔。
沈青临用手电扫视四周,光柱所及,一片令人心悸的破败与荒凉。
他们似乎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半露天的废弃厂房之中。高耸的砖石结构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巨兽,黑黢黢的窗口像是巨兽空洞的眼窝,无声地注视着闯入者。残垣断壁随处可见,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和断裂的铁架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被疯长的野草和藤蔓缠绕。
“这里……就是窑厂?”阮白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环顾四周,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这地方比她想象的任何场景都要荒凉,都要诡异。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尘埃,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属于过往岁月的压抑感。
沈青临没有立刻回答,他锐利的目光仔细扫过每一处细节。手电光束最终定格在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如同小山般的砖石结构上。那是一个古老的窑炉,或者说,是窑炉的残骸。它的主体结构尚在,但顶部已经坍塌了大半,露出黑洞洞的内部,炉壁被烟火熏得漆黑,仿佛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要吞噬一切。周围还散落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类似窑炉,无一例外都残破不堪,透着一股死寂的气息。
“应该就是这里了。”沈青临沉声道,语气凝重,“老者说的荒废老窑区。”
这里比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废墟都要令人不寒而栗。那些残破的窑炉,不像是简单的工业遗迹,更像是某种古老祭祀仪式的场所,充满了不祥的意味。墙壁上斑驳的痕迹,有些是雨水冲刷的印记,有些是苔藓滋生的斑点,但更多的,是一种深色的、仿佛渗透进砖石内部的污渍,在手电光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地上随处可见散落的骨瓷残片,白的、青的,大多已经碎裂不堪,但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形状较为完整的,边缘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阮白釉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一片较大的瓷片。那是一块杯子的残片,质地细腻,隐约能看出曾经的精致。但让她心头一凛的是,瓷片的断裂处,似乎也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与她之前幻觉中看到的红莲花瓣边缘的焦黑色,以及墙角那株植物叶片的颜色,隐隐呼应。
“青临,”她举起瓷片,“你看这个。”
沈青临走过来,接过瓷片仔细查看。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用指尖在那抹淡红上轻轻一捻,却没有丝毫脱落。“是烧制过程中形成的,还是后来沁入的?”他自语道。
“我不知道,”阮白釉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紧,“但这种颜色,让我感觉很不安。”
他们开始在窑厂中仔细搜寻。这片区域比他们预想的要大得多,除了主要的窑炉区,还有一些像是仓库或者作坊的附属建筑,大多已经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沈青临负责检查那些结构相对完整的地方,寻找可能的文字记录或者遗留的工具,而阮白釉则更关注那些散落的瓷片和墙壁上的痕迹。
月光不知何时挣脱了云层的束缚,惨白的光辉透过厂房顶部的破洞洒落下来,与手电光交织在一起,在残破的建筑间投下幢幢鬼影,更添了几分阴森诡谲。
在一座相对保存完好的小窑炉旁,阮白釉停下了脚步。这座窑炉比主窑炉小得多,但结构更为奇特,它有两个并列的窑门,像是一对怪异的眼睛。窑门紧闭,上面布满了锈蚀的铁条和锁链,仿佛在封印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双生窑……”她喃喃自语,脑海中瞬间闪过“双生窑变”那四个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发生过诡异窑变的窑炉?
她的目光被窑门旁边的墙壁吸引。那里的砖石相对平整,似乎被人刻意清理过。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一些模糊的刻痕显现出来。她凑近了仔细辨认,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那些不是随意的刮擦,而是人为刻画的符号和图案!
“青临,快来看!”她压低声音喊道。
沈青临迅速来到她身边,将光束聚焦在墙壁上。只见那斑驳的墙面上,用某种尖锐的工具刻着一连串奇特的符号。这些符号有的像是扭曲的文字,有的像是抽象的图腾,线条生硬而诡异。其中一个符号,让两人同时瞳孔一缩。
炫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