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护着他教他少害怕些,还是尽自己一份心力,教他可多活些时候?
身后,柯尔德吐出一口长气,低声道:“王爷请回罢。既是赵谦自行要求,老朽必然照办。但,赵谦要王爷所带的话,还望王爷您,不要转告于府主。老朽深信,终有一日,府主必会自己来探他……有些事情,当面说,与转告,其实是两个意思,王爷觉得如何?”
我默然点头,顾不上多看一眼,逃一般离开了郭府,自秘道回了邺城王府。
当日,厉儿便已传回捷报,大军已回到邺城外了。赵谦的祁国地宫、南疆毒教等地域,悉数被厉儿强攻占下,一一收复。
我等到随行的周林回来,却未见着主帅其人。虽说不必问我也知道,这小子必是又偷偷去看懿轩了,只是……身为主帅,不回朝亲自报讯,不领军功,倒也只有他做出来,才能不被时儿怪责罢。
但周林却仍是一五一十将厉儿打算向我说了。
原来这些时日,他已偷偷去过数次,不知怎么便拉了柯尔德与他同流河污,很是做了几件能令懿轩动容的事,只求弥补往日亏欠,只求懿轩能不再只是口不对心的答应了他,一转身便又自顾自孤身奋战。
周林说得挺起劲,一双大眼闪着兴奋与些许的期翼,我忍不住便笑了笑。自赵谦那里回来时的满心怨愤与难堪,不知不觉便又被冲淡了不少,连带着我军大胜连取两国地域,实是有些开心。
“看你这般模样,倒像是挺羡慕他们?”我顺手将周林拉进怀里,眯起眼睛看着他垂下眼脸红了脸,等着他支支吾吾语不成句的结巴着将话题引回懿轩与厉儿身上。
只是这次,我却失算了。
他红着脸摇了摇头,擡眼望着我,一脸的坚定:“属下并不羡慕侯爷。侯爷对丞相大人确是情深一片,但丞相大人,其实受苦多了些,倒累得侯爷也一并受了不少无谓之苦。分明便是多简单的事情,却偏偏一路绕了多少个弯,枉费了多少欢笑……周林一路看着他们两位时近时远,心中着实无法判断,究竟是因着仇敌之故,或是真有造化弄人一说。否则,那二人早便应好生相处,再不起争执了。”
“哟,小林会讲大道理了。”我张嘴呆了一阵,才终是找回自己的理智,不至沉溺于那两个家伙的纠葛中去,嘻皮笑脸的拿折扇挑着他的下巴,调侃着他:“你一路对他二人看得那般清楚,如今对本王看得可是够清楚么?”
我果然是……只能凭着这些陈词滥调,才转移得开心中那份不敢向周林言说的难过么?我又凭何向他说起?我这等旁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王爷、侄儿们眼里游戏人间的风流皇叔,又何来资格,自吐心中苦楚?我自己便已有些难过了,又何必说出来,惹得他心存芥蒂,往后因此而时时不快呢?
我竟已开始想起往后了么?我究竟神游了多久?为何,似是不曾听着小林的声音?
我定睛看了看,周林一脸的若有所思,亦是在发着呆。
那副认真的模样,足以令我忘掉旁的不愉快——尤其那张脸上,愈发鲜明的绯红。
不想再在他面前按捺下去,我小心翼翼的亲上那绯红的脸庞,默不作声的继续向他微张的唇瓣进发,双手如同当年那充满蛊惑的红袍怪,牢牢抱紧了怀中这腼腆又固执的少年……
是夜,他首次在我府中留宿。
而后的几日,他却一如平时,不见半点异常,亦不见如何留恋于我,直教我有些担心自己是否年纪大了,各方面不如从前?
但为何邺城街上的老老少少们,见着换上普通服色的我,仍是频频回首?
我满心不解之余,连着数日带了周林在街上乱转,将邺城大小店铺几乎搬了回来,又分一些送予厉儿与时儿,其余的,自是我认为最好的,留给周林。
管它是否魅力不够,那便用最庸俗的方式,送到你分不清哪些是我送的,哪些是你原有的!
若是没了你,我要如何还能轻易笑得出来,要如何还能相信,这世上真情,并非其它可染?
不久后,厉儿拿了一幅画神神秘秘的跑回来,劈手推开麒墨斋的大门,打断了我对小林一番循循教诲——多日前,有个侍卫在此处翻出懿轩当日所见的那本图册,于是此消息在侯府侍卫中传了开来,周林自然也知道,却始终不敢去看。这日我与他一道去探值勤的侍卫,听到了那些,便死活拉着他躲到柜台里一边翻,一边品评,活像两个市井中不通人事的小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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