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早上醒来时, 颊侧明显有个冰冰凉凉玉石般的触感,昭瓷在上边蹭了蹭。
半晌后,又觉得有些不对, 迷迷糊糊伸手将东西拿过来。
果然,是个玉佩。
同之前相比,它下方多缀道银色流苏,轻晃着,在变化的光影里闪着银光,煞是好看。
但那刻在正中的“薛”字,毫不掩饰地透露主人的身份。
第三次,他又把玉佩留她这了——好丢三落四啊。
昭瓷习以为常, 叹着气摇头,将东西收进芥子囊内。
突然间, 昭瓷猛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盯着合紧的门窗, 难以置信问道:“薛忱昨晚来过了?”
她在问石罂花。
“好像吧?我昨天也睡得死。”石罂花打着哈欠,稍一思索, 不太确定道, “他应该是来了, 而且敲过门——没人应才进来, 有同你道歉的。”
喔。
昭瓷陡然想起, 之前她和薛忱说过的, 不能乱进她房间。
算算时间,现在去找薛忱的话,赶去课室也来得及。
昭瓷迅速跳下床, 又轻咦一声,困惑道:“我这回痛经怎么就这么会儿。”
以前都得痛几天的。
是因为穿越吗?
“你纠结这个干什么?不痛才是好事。”石罂花用小叶片拍拍她, 催道,“快点儿,不然就要晚见到薛忱了。”
“你怎么比我还急?”昭瓷顺着它的力往外走,困惑道。
石罂花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也不告诉你。”
……还挺像薛忱那只白鸟的呢。
昭瓷拳头硬了。
一回生二回熟,再去定山居的时候,昭瓷已经相当熟练,都快到闭眼不迷路的程度。
只是她到的时候,刚巧有人从里边出来,看见她也是微微一愣。
“你是来找薛忱的?”正中花白胡子的老人好奇打量着她,正是灵药山的山主贺川,昭瓷只在刚来灵药山时远远见过一次。他旁边那位不茍言笑的,应当是御剑山山主周驰。
昭瓷点点头,又在后边加句解释:“他有东西忘我这了。”
周驰同贺川对视刹那,交换了个眼神。
“薛忱不在这。”贺川和蔼一笑,解释道,“他去……斩妖除魔了。”
这停顿……
昭瓷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垂着的手不自觉抓紧衣袖,又问:“那请问长老,他什么时候回来?”
“很难说。”贺川又是一笑,还想说什么便被身侧周驰拽着走。
周驰绷着脸,冲他轻微摇头。
昭瓷自然没错过他们这点交流,抿抿唇,没再说什么。
两人走后,昭瓷收回视线,转而望向定山居,蓦地瞪大双眸,这才发现定山居笼着层灰蒙蒙的雾气。
伸手一探,果然是结界。
不许任何人进入。
/
另处,白衣弟子等候多时,总算盼来来人。
“贺长老,周长老,都准备好了。”
他上前,躬身行礼。
巍峨山顶上,站着一众青云宗长老,为首的正是方到不久的贺川与周驰。
贺川罕见地没了笑意,凝视前方,手不自觉紧握住腰侧的酒葫芦。他身后的各个长老也都面色凝重,掌心隐隐窥见灵气。
“顾明安对吧?”周驰依旧板着脸,等那弟子点头后,才望向远处浓墨般的阴云,蹙眉道,“薛忱进去多久了?”
顾明安思索片刻:“一个时辰吧。”
那片阴云所在是魔渊真正的入口,任何参加过那场秘境的,都当能认出这座山便是不周山。
自从发现魔渊的兴衰有迹可循,就有修真界的大能开始考虑销毁魔渊。
不周山内,有管控魔物生死的核心。击毁后,不说魔物全军覆没,但短期实力大损是必然的。而他们就能抓住这机会,将残余的魔物歼灭。
可核心周围魔气缠绕,看守严实。要想对核心动手,除去这层魔气是必须的。
所以,提出以人身封印饕餮的修士,还说可将薛家人作引。
魔物与天道为死敌,薛家人受天道眷顾,两方自当水火不容。更别提千年前,魔物的魔主差点死于饕餮爪下。
若要有人吸引魔气,薛忱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如果忽略魔气对他的影响。
据说当时的薛家家主震怒,会议不欢而散,但过后,她又骤然改口。
“再等一炷香。”贺川拧着眉沉声道,“不行就把薛忱弄出来,销毁魔渊之事再议。”
修真界的兴亡,还轮不到挂在小辈的身上。
倏忽间,一道银光破空而出,四周亮如白昼。
长老们的神情俱是一松。
最明显的当是周驰,他面上甚至带点笑意,有闲心扯别的了:“那与鬼族有联系的姑娘家你记得吧?我私下查过古籍,宗主在找的应当就是她。”
“昭瓷?”贺川仍盯着那片阴云,“记得,你没把这事告诉老庞吧?”
“没呢。”周驰摇摇头,“寻鬼族这事,你知道的,我一直反对得很。你又这么说,我当然不可能主动禀报宗主。”
“那就好。”贺川眯眼紧盯似颤雷电般的银光,轻声道,“这事你我知道就好,别告诉宗主。你从前说的对,宗主他不对劲。”
极少人知道,贺川从前亦是薛家人。
只是受不得薛家的百年夙愿,这才退族,更名姓贺。
可家族血脉哪这么容易断,他心里,还将自己当薛家人。
从薛忱那知道宗主囚禁宋鸣神魂的事,贺川比谁都惊讶,却比谁都深信不疑。
尤其薛忱还将寻到的证据,一一摆在他面前。
宗主常用来闭关、不许任何人进的那处密室里,有宋鸣神魂的气息。伴着萦绕不散的鬼气——统统是受尽折磨,不得超生的厉鬼。
若非时间上来不及,不然,贺川猜他知道这事的时候,薛忱都直接处理完了。
从前,他还当真以为宗主寻鬼族,是为销毁魔渊作准备。
贺川想起这事,便觉得老脸一阵发烫。
当真是在宗门过惯安生日子了。
回首一看,现在的青云宗乌烟瘴气,都是他们这堆上梁出问题。
“老贺,别愣着了。”周驰陡然严肃神情,头顶剑气凝形,带着劈山开海的气势砍向那片与银光缠在一处的黑雾,沉声道,“差不多了。”
贺川点头,侧首凛然道:“动手!”
霎时间,万道亮光凌空而来,撕破沉甸甸压于头顶的阴云。
雨过天霁。
/
窗外横过道长虹。
昭瓷盯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一只秀气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Θ
“昭瓷,你最近发呆的次数,是不是越来越多了啊?”
涂珊珊收回手,蹙眉问道。
“还行吧?”昭瓷回神,不太确定出声,“可能是没睡好。”
涂珊珊大惊失色,立时探了探她的额头,松口气:“最近挺多人发烧的,你没烧就好。”
“中午回去再睡吧。”她顺着昭瓷目光望去,瞧见圆滑的屋顶,促狭笑道,“我还以为你在想薛师弟呢。”
……唔,其实是的。
但好像不能承认,承认了可能有点奇怪。
奇怪在哪呢?
想明白之前,昭瓷已经摇摇头:“没有。”
御剑山走了一众剑修,长老说是有魔物作祟,遣宗门精英弟子去除魔卫道。薛忱就在其中,之前见过的那位叫顾明安的剑修,也在其中。
和贺川长老说的一致,但只有薛忱的定山居,不许任何人进入。
这几日,昭瓷又去过几回。
结界不在了,定山居却依旧不能进。
上课铃又响,是姚渠长老的课。
她摇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薛忱的事,他自己肯定会处理好的。
昭瓷收回目光,见涂珊珊突然出教室,稍许蹙了下眉。
在之后,涂珊珊没再回来,用玉牌联系她也没收到回应。
涂珊珊很喜欢热闹,也不是头回翘课出去玩。
昭瓷没放在心上,眼见着姚渠长老又要离开教室,她赶忙冲上前。
“姚长老。”她在心里组织好语言,深吸口气,尽量语句流畅地说出口,“宗主最近有空么?弟子素来仰慕他的风采,很想亲自见一面。”
庞晓山在外风评好,很大原因便是他无架子。凡是想见他的弟子,交过申请,基本都能见上一面。
但凡有的选,昭瓷都很不愿意亲自干这事。
可小说里的剧情,只有她知道;谷雨娘亲和她说的事,也只有她知道——庞晓山究竟想干什么,对小说走向、对主要人物有何影响,她也应当会最了解。
她大摇大摆去找宗主,他想必也不敢直接对她动手的。
提前做好准备,就算动手她也能跑。
熟料姚长老闻言,露出分外为难的神情:“宗主他近日闭关,恐怕……”
他没将话说全,昭瓷却明白他的意思,抱歉一笑,后知后觉得有些尴尬。
正想赶紧同姚渠长老告别时,他又笑着开口:“上次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可想明白了?”
昭瓷愣了刹那,才明白他再说那个虚实的问题。
好像是没那么纠结,但确实又缺乏活着的实感。
“可能想明白了。”昭瓷轻声道。
姚渠长老静静看着她,像是猜透她所想,笑道:“也不急这一时,总会慢慢懂的。”
他可能是想等昭瓷再问什么。
但昭瓷没再开口,姚渠长老也不再出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出声:“吃饭去吧。”
/
去饭堂的路上,远处熙熙攘攘围着堆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昭瓷走近了,才听到被围在正中的白衣弟子艰难嚷嚷:“排好队啊,一个个排好队,师兄师弟寄来的东西都有做登记的。”
门外弟子远行时,青云宗惯来会派人取走他们想回寄的物件,一道运回宗门。现在应当就是在分发薛忱那批剑修想回寄的东西。
昭瓷赶忙往旁边让,换条道,目不斜视往前走。
倏忽间,嗙!
问道山后燃起冲天的烈火,浓烟扑鼻。
一道人影从烈焰中冲出,瞧着装,应当是司法堂的弟子。
他急匆匆抹去脸上的灰,纵身跃上法器,声音回荡在全问道山:“有魔物作祟,冯萍又在今早出逃,想必都在后山我这就去禀报长老,请诸位莫要靠近!”
话音未落,金灿灿的钟罩从天而降,将那团大火笼罩其中。
火势凶猛,却没再扩散。
昭瓷心里咯噔,猛然想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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