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而过,人背向而行
第二日朝堂之上,萧青拿着那夜明珠上了奏,“有游侠名沈介哭诉,家中无三百万钱,不应迁移,”萧青手持夜明珠,对着那夜明珠使劲地看,透着那珠子看着朝堂众人千色,“你们看,他好穷啊,只能拿夜明珠。”
萧青举着夜明珠,眯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对着苍祝看,就念着,“他好穷啊,好穷啊。”
萧青此举惹得人人难做声。
明晃晃的珠子就在萧青手里,大摇大摆地显着,苍祝觉得这一步还是走错了,盯着萧青冷冷道,“放下你的珠子。”
“这不是我的珠子,这是沈……”
“行了,”苍祝不想被萧青带跑偏了,“沈介区区穷苦百姓,能找到大将军给他说话,怎么会是穷苦人?其中定有问题。”
萧青又举了他的珠子对着苍祝,“他很穷的。”
苍祝眼皮横跳,一指萧青,“放下你的珠子!”
“都说了不是我的珠子。”萧青随手朝后一扔。
珠子就丢向了华明,华明鬼使神差地接着,简直烫手无比,抓也不是,握也不是,“这也不是臣的珠子,这绝对不是臣的。”
华明最后脱了手,任由一颗上好的夜明珠滚去。
见得那珠子滚落暗处,发着隐隐的蓝光,苍祝的眼皮横跳是止不住了,“沈介此人迁移茂陵,谁也不许替他说话。”
“那他是怎么找到我这个大将军的,这笔账就不算了?”萧青抓着个机会反问了回去。
华明不免身形一僵。
苍祝低头撑着额,“大将军所言甚是,就让廷尉查查沈介此人是何路子。”
朝散后,苍祝就召了陈培言,又拍了拍他的脸,“大将军定会把此人交至官府?”
“那也没想到他跟着大长公主后,他变坏了,他不上当了。”陈培言急着解释。
“肯定是被他们看破了,拿他当恶人当借口干不了第二回了。皇姐和他的心眼都小了,卖官鬻爵的圣令肯定被他们记着。”
晨时钟鸣,后宫又过了清闲的一夜。随着晨明的阳光,宫人们端着洗漱用的茶盏水盆。一时间凤栖宫里人多了起来。
萧如丝由念双扶到梳妆台前,念双拿着梳子给她梳着发。萧如丝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看念双,她们刚入宫那会儿还是小丫头,现在容颜都与岁月相变了。
“念双,你随了我这么多年,苦了你了。”萧如丝总有些遗憾,遗憾念双没能寻个好人嫁了。
“皇后,我才不苦。我好吃好喝,宫里没人敢欺负我。”念双对她笑了笑,梳到一根白发就藏起来。
萧如丝看出念双那神情,“别这样了,你寻的药我都喝了,可治不好我。”
药怎么治得好心呢?
念双寻着好些法子想给萧如丝调理,可是侍医说心郁难开,忧思过多,药治不了心。
“皇后都已经不在乎陛下了,为什么还要为他忧烦?不为他烦就会好的。”念双梳着发,连梳下萧如丝的一根头发她都心疼。以前萧如丝的发是多么好看,乌黑亮丽,充满了光泽,现在枯糙糙的,就像干了的藤丝。
“我不是为他,”萧如丝在镜中看着凤栖宫,看着那些尊荣徒留的痕迹,“我所忧困,便是我在这里。”
就是因为在这里,被他锁在这里了。
随一语凉叹,萧如丝拿起案上凤钗,也只有用这些点缀,人才不显得难看。
钗未入发,一盆水撞上了萧如丝,水盆落地,萧如丝半脸半身都湿透。一宫人慌慌跪地,“奴婢该死,奴婢没拿稳。”
那宫人说罢,忙握着绢帕,跪着近身来擦。萧如丝立刻躲开。
自从她生下苍明看着他生生被抱走后,萧如丝已不信除了念双以外的人。何况没人这么上赶着来侍奉她这个见了鬼的皇后。
念双将其推开,“没教过你规矩吗?凡近身侍奉,只能由我来。”
那宫人被推开倒地,她手中的帕也落了地,只看得一地的白灰。些许白灰的粉末与地上的水滴相融,冒起了沸腾的白烟。
“这是石灰,”念双惊骇,这石灰若是洒在萧如丝身上,那岂不是半张皮肉都毁了,“来人,有人谋害皇后!”念双喊道。
就这一声喊,那宫人直接冲向了凤栖宫的墙,自绝而亡。
金壁上留下了一滩鲜红,顺着壁上的凤纹缓缓流下。
萧如丝冷静地擦了擦脸,对前来的宫人们道,“把她拖下去给司务令,她突然冲向本宫,自杀而亡,看起来是疯了。”
萧如丝面上冷静,但看着那洒落一地的白灰和沸腾的白烟,身子还是发着冷。
待人把尸体拖下,念双不解, “皇后,你为何瞒下来。这宫里很久不出这种事了。”念双说着就想到了一人,只有她来了之后,事情特别多。
“毁人容貌,是女人对付女人最下贱的手段。上蹿下跳的只有她,你把剩下的石灰收了,我去见见她。”萧如丝褪去了半湿的衣,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裙。
这是萧如丝第一回踏入椒和殿,传说它和凤栖宫一样金碧辉煌。萧如丝踏入时就见它瑶台琼室,四处芳草川溪,它四处的百花尤若仙境,它雕栏玉砌尤若仙阙,它和昭阳殿真像啊。
雕梁画栋,以椒涂壁,身处于荣华盛宠的陈妍在这座殿里,打扮得仍然素净柔美。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衣,一头乌发垂落,那样的女子最是温婉动人,那是苍祝最喜欢的样子。
陈妍听到脚步身,仍然以为是她的陛下。迎身出去,谁知迎来了萧如丝。
位若皇后,可名分始终不及,略逊一筹,陈妍还是屈膝而跪,“拜见皇后。”
萧如丝不叫她起来,就这样站在她面前,陈妍只能跪着。
“本宫不和你绕弯子,想毁本宫容貌让陛下厌弃,这样的蠢主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你哥哥没教过你吗?”
陈妍擡头,她的眼睛含着水光,也不知是不是怕,但她道,“皇后为何平白诬陷我。”
“你觉得事不成人已死,装可怜给人看,可以继续向陛下哭诉本宫为难你是吗?”
陈妍一瞬难言。她没想到她的心思被萧如丝看破。
“那你也得等得到陛下,也不知是哪天了,”萧如丝握着绢帕,正是那凤栖宫里掉落的石灰。她径直走到陈妍屋里的东边,那里有花盆,跟在昭阳殿一样种了很多鲜花。萧如丝把石灰洒入了花盆中,“你也不想想,要查谁拿了石灰还不容易。要查那个宫人叫什么,见过什么人也总能查到,只要本宫想查。”
陈妍听了有些害怕,她当然没想过这些。她只想过用那个宫女的家人威胁她,即便事情败露也得死了干净。陈妍能想到自己不亲自动手,让别人动手还不败露已经不容易了,嫉妒使她更加迷失,当然在迷失里她也变得聪明了一点。
眼下萧如丝没有像是来问责的,陈妍就有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萧如丝知道她屋里的东边种了花,为什么她不捅出去。
“那你知道为什么陛下不来看你吗?”萧如丝洒完石灰后弹了弹花枝,“天冷了,花怕冷,石灰可以让它们暖点。”
花枝带刺,就像扎在陈妍眼里一样,“陛下国事繁忙,他就算有空了,你也不让他来。”
萧如丝忍不住笑了,“那可不是,他最近烦闷的很。本宫要挑些会跳舞的,给他备一支舞讨他欢心。”
萧如丝说完就走了。
陈妍在萧如丝走后就冲去了乐府,她也要备一支舞,备一支比皇后更好的舞。
皇城里响起了美乐,皇城外正值各路富商迁至旬安。
这是早朝之时,一路路马车行过旬安长街。其中只有一个人特别张扬,他身穿锦衣,带红绸骑在马上,尤若夸官。他身后有一路人追随着他,直喊着,“恭迎沈侠士喜迁茂陵!”
如此浩荡之势,把不少臣官的马车堵在了路上,萧青也不例外。
萧青特意看了看那沈介,他满脸笑容,骑在马上四处作揖,对着周遭道,“感谢各位相助。”
随后又是一阵群嚎与他响应。
萧青觉得沈介看起来才像大将军,他一呼百应,身后人士气十足。
等到沈介走过了长街,堵在街上的臣官们才进入了皇城。早朝已晚到了不少。
“众卿晚至是何缘由?”苍祝看看这些晚到的人,若说同道,偏有个萧青在,实属诡异。
路庭赶紧道,“禀陛下,那游侠沈介迁至茂陵,前来相迎者众多。他驱马于前,风声浩大,我等寸步难行,故晚至。”
苍祝在此揶揄,“都说他之前不高兴来,现在看起来挺高兴的。”
“听说沈介迁至茂陵,他的门客还有栀县百姓为他送行,一起出钱给他筹集一千万钱。”华明道。
朝堂间君臣皆诧异。
萧青这才恍然,沈介感谢他们相助什么,原来是筹钱。筹了一千金。
苍祝环视一圈臣官,“朕第一回听闻慕人智昏。迁至茂陵需身家三百万钱以上,没迁的人给迁的人出钱,自己兜里没多少钱,给兜里有钱的人献身家,他们是怕那沈介吃不饱穿不暖?他们图什么?”
臣官也难说那群百姓图个什么。
苍祝就指了上官曼倩,“上官中郎你说说,他们图什么?”
“百姓仰慕其表,不见其心,他们所仰慕也非仰慕,是仰慕那人身上所求不得之处。”上官曼倩道。
“沈介其表丑陋,年少时作恶多端,到现在说自己改过自新,行侠仗义,成了圣贤人。人可改过,可他行侠是为了仗义还是为了名声?”苍祝又问。
上官曼倩此时难答,朝中又无声。
此时有皇城军来报,“陛下,宫外有人杀人。”
血溅宫门是何等不祥之事,何况又是备战之事。本已事事不顺心,又见血光,苍祝当即下令把行凶者押入皇城,就押在朝堂的偏殿里。
众人只从皇城军口中得知,行凶者在宫外杀了一老妇人。
廷尉亲自去审,苍祝及百官就在朝堂听着。
只闻廷尉问,“你是何人,敢在天子脚下血溅宫门。”
炫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