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53章
◎你抱我一下◎
晨光渐暖, 一层层的涌到墙头后,将那树枝间的嫩绿染满翠意,空气也慢慢温和起来。
风从楹窗吹入,将桌上的纸吹得簌簌作响。
李幼白盯着卢辰钊细细地看, 分明模样未变,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
从前这张脸冷峻硬朗, 矜贵疏离,那种好看是端着且如冷月一般叫人仰望的存在。而今却总带着笑, 眸中的光像是被日头暖过,热意融融地望着自己。他长相很好, 不笑也就罢了,觉得冷淡便也会自动远离, 可他总冲着自己笑, 一笑起来, 如沐春风, 清雅中带着温润的诱惑, 她虽想挪开视线, 又觉得那眼睛实在勾人,看一眼,一眼后又忍不住再看一眼。
实在是美色当头,蛊惑人心。
他还特意将那笑脸呈在她面前, 生怕她看不到, 说话时还极其体贴地往前靠靠。
这对李幼白来说是折磨, 更是考验。
她嗯了声, 点头:“是, 高兴疯了。”
依着卢辰钊的打算, 今日应当趁日头出来前去护城河坐船赏荷, 晌午天热便去找间茶肆听曲儿,傍晚逛街,在西市买些小玩意儿回来。整日行程完毕,最后送她回家再小坐片刻,聊些想聊的,算是圆满。
但李幼白不想出门,窝在书房翻看翰林院要整理的籍册,她做事认真,反复确认了多次才收起来。转头又问卢辰钊关于大理寺文书日常琐碎,卢辰钊只道跟着自己就好,她便仔细想了一番,又走到书架前,抽出新买的律例书籍,只翻了一页,卢辰钊就给她合上。
“别看了,不累吗?”
“习惯了,也不觉得累。”她喜欢把分内事做到尽善尽美,故而前期准备很重要。
卢辰钊往后一靠,双手叠在脑后道:“咱们作画吧。”
横竖今日出不去了,他总得找点跟李幼白沾边的事做,省的她兀自忙碌,不顾自己。
李幼白没擡头,说道:“画纸在第二层架子上,你画吧,我手头有事,得先看完这几页。”
卢辰钊瞥了眼,心内哼哼,他看到这律例书从最上层架子上取下来的,而依照李幼白的读书习惯,她看完的书才会放到高处,也就是说,这本律例书她早就看过了,那么便是刻意避着自己。
卢辰钊不敢点破,怕点破更没机会,遂嗯了声,想出个绝妙的借口。
“大理寺有时候的案子,需得考验画功,比方前两日在件凶杀案,凶手跑了,但逃跑时撞到外面的人,掉了黑巾,除了那人之外,谁都不知凶手样貌。所以那人口述,我们则需要按照他的描述将凶手画出来,以便张榜缉拿。”
这事是他信口胡诌的,他们大理寺鲜少这等小案,多半是刑部呈送上来,需要复审再审的,案件复杂繁琐,难以立刻定案。而他说的这桩案子,掐头去尾借鉴了其中一件连环杀人案,破案时靠的也不是画像,而是凶手在最后一次逃走时,伤了脚踝被闻讯赶到的官兵逮了个正着,大案便这么出其不意的破了。
但他要李幼白信服,且心甘情愿抛下手里的书来找他,只能暂且骗她一次。
果然,李幼白将信将疑地擡起头来,“文书需要画像吗?”
“你不会?”
“会是会,但...”李幼白犹豫了下,“我擅长山水,对人物没有那么精湛。”
“你先画来我瞧瞧。”卢辰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罢从书架上拿出画纸颜料和相应的笔和砚台,将书案上的书全都抱到旁侧矮几上,随后铺平纸张,看了眼,皱眉,“你找谁赁的屋子,这样简陋,书案又窄又短,用着不称手。”
李幼白知他养尊处优,遂拿起笔沾了沾颜料,淡声道:“价钱合适,何况我对这些没有太多要求,只要住处安静安全,有地方放书写字,便不在乎窄点短点。”
擡眼,见他长臂搁在桌外,于他而言,仿佛真的有点小,便也没再说什么。
只这件事后,没两日卢辰钊便着人搬来一条崭新的黄花梨木大案,别说李幼白自己用着宽敞,便是对面坐上卢辰钊,也绰绰有余。他怕李幼白不收,还故意说日后会有公务常来叨扰,挤在那小案上转不开。美其名曰因公购置,李幼白只好随他。
自然,这也是后话了。
待李幼白随意画了张坊市摊贩图,卢辰钊才明白她嘴里的不精湛,只是他以为的不精湛而已。画上人物都能抓住各自重点,形态自然,样貌逼真,比大理寺自备的画师还要好上许多。
他暗自感叹,面上却不显,拿起画来装模作样看了一番,点头:“尚可。”
李幼白松了口气:“这种程度便行吗?”
“总归能看出长相,行吧。”卢辰钊很是违心地评判,怕她转头又去看书,便故意指着边角处的人脸道,“眼睛不够传神,你再想想。”
他去给李幼白研墨,洗笔,洗完后顺势站在她身后,李幼白也不觉得突兀,仔细端量了少顷附和:“是有些生硬,我再改一下。”
态度谦虚且又端正,别说是卢辰钊,但凡教书先生,谁不喜欢这种既聪明又勤勉听话的学生呢。
她画的专注,他看的赏心悦目。
她眼睫很长,浓黑如细密的小扇,干净的眉眼不含一丝杂念,鼻梁挺翘,唇微微启开,随着笔尖移动而半咬半嗔。她总是疏于打理自己,乌黑的发简单拢在脑后,插着两支碧玉簪子,皙白的耳垂有两个浅浅的小洞,但她几乎很少戴耳铛,除非在重要场合。高领对襟长褙子勾出纤细的身段,下摆的裙裾微微荡开,窄袖被挽起一截,露出小段手腕,她握笔的手很是柔美,就这么看着,仿若白玉雕成。
卢辰钊目不转睛地打量她,越看越觉得她很好,好的想要占为己有。
“好了,现下行吗?”李幼白顿笔,拿给卢辰钊看。
卢辰钊道:“行。”
李幼白皱眉:“但你都没有看。”
卢辰钊便敷衍地扫了眼,又道:“挺好的。”
半青从外面回来,怀里抱着一捧含苞待放的荷花,右手挎着篮子,篮子里是一堆碧绿的莲蓬。
进门便惊讶:“卢世子,你还没走?”
听听,这蠢丫头,说的什么话?
卢辰钊心中不悦,面上仍是淡然如菊,闻言应声道:“你把莲蓬拿来,我跟你家姑娘一起剥。”
“不用,我跟姑娘剥就好。”半青下意识拒绝,往常便是如此,姑娘写完字看完书,跟她做点小活打发时间,松快脑子。
卢辰钊站着不动,半青仰起头来,在他威严的目光注视下,将篮子递了过去。
莲池跟在厨房帮忙,半青问:“你们世子爷今儿要待在何时?”
莲池笑道:“反正我都准备好晚上要用的菜和肉了,不用你,你出去待着吧,这里热。”
刚生起火,莲池拿手扇风,脸上全是汗。
半青倚在门外墙上,不时回头看一眼,莲池虽是个男的,但做饭很爽利,盏茶光景便炒好两道素菜,这厢又去炖鱼,擡头抹了把汗看到半青,笑嘻嘻道:“怎么,还怕我在饭菜里下毒?”
半青歪头:“不是,就觉得你跟白毫很像,他做菜也好吃。”
莲池想起之前在公府的那个书童,不由问道:“他怎么不跟着进京?”
“他娘病了,老爷帮忙找大夫看过,说是没多少日子了。白毫得侍奉老娘,毕竟也不知还能侍奉多久。”半青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已有数月没见着白毫,心里空落落的。
莲池没再多问,只是半青要到屋里知会吃饭时辰时,他特意将人喊住进厨房帮忙摘菜。
他家世子爷最近像是花孔雀,每次出门都要挑挑拣拣,他衣裳虽多,但他不喜花哨,故而衣裳款式和颜色大都那么几种,挑到最后,大差不差。以往便也罢了,可此番世子爷去了趟成衣铺子,让那师傅照着京里时兴样式每个颜色都做了几套,很动真格。
世子爷的情绪也不稳定,有几日阴沉,有几日喜悦,还有几日闷闷不语,莲池也都总结过,但凡出现此种现象,都是在见过李娘子之后。
他们世子爷,陷进去了。
彻底陷进去了。
竹篾篮子里,盛着满满当当的莲蓬,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李幼白取出一个,熟稔地剥开,又将每颗莲子放在白瓷盘里,她手指细长白净,剥莲蓬的动作便显得尤其好看,像幅画。
卢辰钊悄悄瞥了眼,其实很想捉过那手来亲一亲,但见她没甚兴趣,便只能作罢。
过了会儿,他剥开莲子去掉莲心,随即递到她唇边,她一愣,擡头。
“这颗特别饱满圆润,你尝尝。”
李幼白只得小心翼翼就着他的手咬住那莲子,饶是如此,唇瓣还是碰到他的手,他不躲,甚至往前递了递,李幼白别开视线,吃完这颗,那人又递来一颗,言辞凿凿。
“这两颗不一样,这颗比那颗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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