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傻子 不喜欢傻子,可以换一个。……
湖面中心的姑娘并未继续动作, 贺云州已经沉下去大半,水漫到胸前,透过水面向下望去, 能看见温水煮青蛙的高温将他的皮肤灼伤, 在半敞着的衣襟中红的可怕。
可他的手依旧固执地伸着,就这么直直的,颤抖着伸向那个女子。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透露着让人心碎的期待。
妍娘喊他, 他听不见, 骂他, 仍旧听不见。
水缓慢至脖颈, 他仍旧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只是随着脚下冰面的下沉, 静静地将原本向下垂着的手擡高, 像是祈求神明垂怜的信徒。
妍娘看着他的眼睛, 忽然心生悲哀,干了一天的活, 疲倦的湿冷感从身体内席卷而来。冰凉的发丝贴着她的脸,凌乱成一簇簇。她擡手捋至耳后, 垂着眉眼苦笑一下。
“石姑, 带我看看那个女人。”
几步之遥,贺云州沉的速度很快, 她只粗略的看了几眼那个女人的背影便急着救人。
石姑带她绕至女人前方, 看见女人的脸时瞬间变了脸色, “这个女人她……”
这女人。
没有脸。
一片混沌的面部, 仅凭着一个虚幻的背影就将贺云州吸引住。
妍娘看着女人,是熟悉的轮廓,可她周身的气息却很陌生。那女子乖乖坐着,很安心, 好像在等什么人接她回家,看穿着,又像是一个身份地位不低的女子。可偏偏她乌黑的发髻上只插着一只碧玉簪子。
簪子……簪子?
妍娘知道自己的想法多么荒谬,她颤抖着看向女子的轮廓,很像。那只簪子,也很像。
是她,是她自己。是世子妃。
是贺云州的娘子。
那只簪子是初到人间之时,世子的母亲送给她的。初尝情爱,她将这只簪子看得很重,后来她身死,这只簪子就下落不明了。
她猛然回首,水面已经淹到贺云州的口鼻。水面之上,只剩一双温润的眉眼,映射着水中的光,仿佛盛着漫天的星光。他平静的望向自己的方向,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固执的高高举起,想要她的回应。
那双眼睛,比他的嘴更会说话。
告诉她……
关于爱情,他可以真的做到海枯石烂,可以慢慢在滚水里等她回头。
妍娘很想握住那只手,那只僵硬在半空中的手。她也很想吻一吻那双眼睛,吻一吻他被灼伤烫红的胸膛。
她愿意回到他身边,愿意重新做他的妻子,只要他的手一直为自己而举。
回到贺云州身边,妍娘俯下身去,离那双失真的眼睛很近,近到蒸腾的热气冒上来能够同时打湿两个人的睫毛。她克制住吻上去的想法,偏身至他耳侧。
寒风呼啸,可身体炙热。耳侧有春风,他很听话。
“最后一次机会了……夫君,乖,跟我回家……”
周遭很安静,他的眼睛没有任何变化。
一秒,两秒……
妍娘就这么和他对视着,还没到最后,他就不算药石无医。
终于,那只手缓缓的落下,静默的沉到水中。
妍娘盯着他的眼睛,并没有一丝清明,依旧是迟钝的,混沌的。她失望至极,无力感席卷而来,她转头不敢眼睁睁看着他沉下去。
可下一瞬,水声渐起。
他在向上走,尽管神志不清,仍旧循着她的声音转身,慢慢的离开这片水域。
他走的很慢,是不是要回头看一眼湖中央冰面上坐着的女子。
因为看不见,又背离了来时的方向感,他胡乱的走着,常常在一个地方转圈。后来妍娘发现他不是完全的听不见,而是选择性听不见。
譬如她喊夫君的时候,他就很乐意听见,那双灰蒙蒙的眼睛眨一下,就循着她的方向走去。
从湖中心到岸边,喊了多少遍,她也数不清,只觉得将毕生的夫君都喊完了。
到了岸边,妍娘立刻跑过去。
那具昨夜还摸过的,肤质均匀的健壮身体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疱,有的破溃后露出红白相间的基底。
她着急的转了两圈,确定没有更大的伤之后抹了把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伤到脸。”
身后极海的禁制察觉到破坏者的离去,碎裂的冰面逐渐复原。
此刻他们离得远,远在湖中心的那个背影竟然站了起来,遥遥的望着岸边。过于遥远的距离模糊了她没有五官的事实,让她看上去更加逼真。
妍娘怕贺云州再次回到冰面,便抓紧了他的手。一转头,便装进那双灰蒙蒙的眼睛。
他低着头,没有神采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分明没有掺杂感情,但就是这么死死的盯着。
石姑从他湿漉漉的衣服上拧出极海的水,将一瓶金疮药扔给妍娘。
“他的伤是禁制所伤,我这里只有普通的金疮药,能不能养好看天意了。”大妖丢下两个披风和一只灯笼,转身离开。
无论如何,取水的任务已经完成。当务之急,是将身边人满身的水疱养好。
妍娘做好了他不听话的准备,可男人意外的听话。
乖乖的牵着她的手,乖乖的站好等妍娘将屋子里的炭盆点燃,又将屋子里的门窗关好。
一直等到妍娘自己觉得有些热了,她才将拢在男人身上的被子拿下来。
今晨她离开的时候,这件宽大的袍子就是虚虚合上的,又在穿行于林中时被带雪的竹枝勾破,再被浸湿在极海中。
此刻,湿透的破烂挂在他的身上,遮不住若隐若现的肌肉,也遮不住一根衣带竭力遮掩的腰身。
抛开一切不谈,无论是容貌还是身体,他是个足以让女子动情一万次的男子。
妍娘拍拍自己红透的脸,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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