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死镇 除了我的糖葫芦，还想吃别人的……
江南的白墙黑瓦透着烟雨迷蒙后沁人心脾的潮湿味, 倒春寒的风阻不住行人。左手边弯曲的深巷里传来袅袅唱曲，并着一缕酒香散开。
新鲜的环境，络绎的行人, 妍娘不大习惯的擡起手挡住了不算刺目的阳光。
抔生竟然当真把她带出来了, 来这个江南小镇里散心。
“你能出大荒？”
这是几日来妍娘第一次跟他讲话，抔生捺着心中的雀跃，语气却不自然欢欣, “我出不去, 不代表我搬不进来。”
青石板的路上覆着薄薄的一层青苔, 一条银带似的河水穿梭在两岸的商铺之间。茶肆, 布庄, 还有人来人往的酒楼。
妍娘随意走在街上, 迟迟没有进两边的商铺。奇怪的是, 这里的人交谈声十分嘈杂，就算是细细听去, 也听不清什么。
像是一潭死水，被强行的唤醒, 装出以往的生机勃勃来。
她愈发怀疑, 却被抔生拦住脚步。在眼前的，赫然是一个扛着糖葫芦卖的小商贩。
“酸甜的糖葫芦咧, 这位姑娘来一根吗？”
妍娘细细打量这个商贩, 他熟练拔下一根又红又大的糖葫芦, 笑着递给她。
“两位是外边来的远客吧, 看穿着便与我们不同。我家做糖葫芦十几年了，保准好吃，吃了忘不了！五个铜板，哎, 您好走。”从抔生手里数过钱，商贩小心将铜板装进腰间的布包中，叫卖着走远。
妍娘咬下一口，的确酸甜可口。刚刚商贩的动作打消了她的疑虑，他不像是假的，售卖出货物的欣喜，接完铜板后小心翼翼的收好，全是细节之处。
若是她此刻转身，便能看见刚刚还形容生动的商贩身姿一歪，几乎软倒在河岸边。那插着高高的糖葫芦大半落入湖水中，漂成红艳艳的一片。
而那位商贩，换上假笑的皮囊，丝毫不在意损失大半的货物，机械叫卖着走向人群中。
那一树的糖葫芦，唯有妍娘手里的这根是真的。
商铺至多，抔生带着她在一家成衣铺停下。
“进去买几身衣裳。”抔生顿住脚步，立时便有商铺掌柜出来迎接。
“二位贵客里边请，胡服儒服应有尽有，若是大小不适合，咱们当场剪裁。”
妍娘并不想与抔生起冲突，反正每次拒绝，不过是换一种强硬的手段逼迫她同意罢了。
而她心中刺抔生那一刀的愧疚，也尽数消磨在这些天抔生的胡作非为里。
走进店铺，掌柜殷勤介绍，“这件儒服虽是中原样式，但剪裁别出新意，姑娘且看着里。”他指着襦裙右侧面，“开了春，天气见热，这内衽用了京城来的镂空剪裁，好看又凉快。”
见妍娘并未表现出喜欢，掌柜转战抔生。抔生神色微动，不过是略在那套火红的胡服上停留了一秒，掌柜立刻心领神会。
“这套，缀的是西域来的红珊瑚宝石，纱面均由蚕丝抽拨制成，姑娘若是喜欢，可以去楼上试一试。”
顺着漆黑的乌木楼梯上去，二楼的客人似是听见了她的声音一般齐齐转头看向她，让妍娘油然而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很久，那些人便别过脸去做自己的事情。
从楼梯上来的两个方向，隔成了男女两个试衣间。而女宾这边，有三四位女侍者帮忙试衣。
妍娘进了最里间的试衣房间。
临窗，能看见河上初春如烟的柳，阳光折射到粼粼的河面上，恰时对上柳下的那个人。
妍娘揉了揉眼睛，熟悉的身形却总也看不清脸。只能看见那人的手里拿着一根艳红的糖葫芦，似是在等什么人。
柳下的男人转头，目光正要对上，却被一阵风吹过，垂柳模糊了面庞。门外，一位女侍敲门。
她托着那件缀满宝石的胡服，是沙漠孤烟的炽烈红色，是妍娘从未穿过的。
那侍女露出标准的一个笑来，“我来给姑娘试衣，我家特色便是尺寸有误可以当场裁剪。”
她熟练撑起那件薄如蝉翼的纱制衣衫，理顺流苏与宝石腰链，便要往妍娘身上穿。
趁着间隙，妍娘往窗外看去，河边的柳树下早已空荡荡，唯有一根糖葫芦放在原地。
一阵风卷来，那根圆形滚来滚去的糖葫芦竟然咕噜噜滚到河边，一声清脆的“咕咚”，沉入河中。
距离遥远，那声入水声却仿佛就在耳边。河风吹过，传来熟悉的哐啷急切响起的竹铃声。
妍娘擡头，猛然发现这座突然出现的江南小镇，灰白色的墙体之上，那些尖尖的屋檐下挂满了粗制的竹铃。
她没来由的心慌，再低头，抔生已然在窗下的街道上。冰糖葫芦沉塘的涟漪未尽，抔生的目光却沉沉的仰望向她。
他的双眸中，明晃晃的是不听话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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