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恢复记忆 作为交换,她去大荒
她是个灾星吗?做了一场水深火热的梦, 梦里爱着她的人一个个远离了她。
那是一个很深的水潭,湖水却苦涩的可怕,偏偏她溺水了, 就算闭上了嘴巴, 也会从鼻腔,从眼中渗入。
妍娘睁开眼睛,依旧在大殿之上, 一片血泊里, 只有零星几个人来回运送尸体。一桶桶的水泼到地上清洗血迹, 混着冲淡了的血气, 腥得像刚剖开身体的动物。
“你醒了?”一个拖着伤腿的人凑近一瞧, “快去告诉玉主, 这个姑娘醒了。”
浓重的血腥气熏的人作呕, 她的一身纱衣浸染了鲜血,穿在身上是黏糊糊的沉重感。妍娘觉得自己的脑子重的很, 可她还是记得贺云州死了。
只不过此时,一地的尸体中并没有贺云州。妍娘爬起来, 一个个翻找那些尸体。被水冲淡的血混着尘土变成恶心的褐色粘稠物, 沾到死者的衣服上,又沾到她的手指上。
那些吃了玉泽下的毒物的尸体早已发黑, 沾到手上的血混着毒物, 将她的手腐蚀成一片黑色。
茶花一朵朵挤在掌心, 又被翻找的动作生生断掉, 留下硬质的梗戳在手中。
十指连心,可她现在只知道,贺云州连尸体都不剩了。
玉泽来的时候,便看见了那个羸弱的身躯, 颤颤的混迹在一堆尸体里。
“妍娘。”
尸体堆中的人并未停手,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
“妍娘!”玉泽冲上去,看见一张煞白的脸,双目无神如同被吸走了灵魂一般。
“你……”
“你看到他了吗?贺云州,他去哪儿了?”她直直看向玉泽。
空落落的大殿上唯有匆匆来往的脚步声,妍娘歪歪头,像是没有看见她一样,又往尸体堆积处走去。
“别走,我还有一个办法。”
玉泽拉住她,对上那双慢慢回过神来的眼眸却迟迟说不出下一句。
“你跟我来。”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玉泽伤了腿,此刻却感受不到疼痛。她煎熬挣扎着,这些话,那些恶心的后手,终于要见人了。
魄罗河内的大殿早已倒塌,剩下一片狼藉,唯有一个小小的入口勉强敞开着。
“通州城灭了,”玉泽开口,拽紧那个听见了便往后缩的手。
玉泽立定,将妍娘往前一拽,“听着,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了,救不救他们你自己来选。你是神域最后一个人了,你要勇敢点。”
玉泽一掌便将妍娘推入那个入口,旋即自己也跳入其内。
“这里便是先神在魔界的结界所在,我没能护住那片先神之心,冥王已经有了四片,找到藏匿在人间的一片,便是大道覆灭的那一日。到时,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她们所在之处正是整个结界的中心,那里空空荡荡,原本该守护整个魔界的碎心早被拔起。周遭是半人高的羡人花,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术法保护,竟然没有受到破坏。
玉泽依旧在等她的回答,可眼前人似乎早已没了听她说话的兴致。
“那就死吧,你指望我吗?”妍娘举起自己一双早已伤痕累累的手,语气喑哑,“什么是众生啊?两个神明都没教会我,你打算教会我吗?一个魔头?”
“玉泽,你一开始就把我算进去了是不是,为了算计我,把贺云州害死了。”
“你们这里的人,都没什么好人。死了?死了好,都去给他陪葬。”
玉泽伸出手,还没有碰到她便被打落,殿中喝的那杯酒强压下的毒性在此刻发挥,情绪激动时喷出一口血来,沾湿了妍娘一整个裙面。
“我……我,玉泽……”妍娘看着裙上的血愣住,手足无措的张着手不知道该碰哪里。
此刻她才意识到,她真的不够勇敢,连发疯都装的不够像。她崩溃哭出声,蹲在地上任由玉泽就那么看着她。
“我的确把你算进去了,因为没办法了。大荒里的那只妖怪,妍娘,现在只有你去杀了他,这一切才会停下来。”
杀了他?她怎么杀,用什么杀?用她一身招致祸事的神明血脉还是用她的泪。
玉泽闭了闭眼,压下眼前的黑蒙,“妍娘,他没有死。作为交换,我要你去大荒。”
罔世重伤,能撑起这片土地的只有她了,哪怕无耻点又算什么,况且这其中并不全是谎言。
“你想要见他,就要答应我,恢复记忆然后去大荒,想办法杀了抔生。”
“好。”
四周静静的,以往总有带着花香的风吹过结界,带进魄罗河的大殿中。万千朵羡人花静静矗立在那里,每一片花瓣都得到命令般开到最盛。
玉泽带她从小径处来到花海的深处,“注意些,别碰到它们。这是我种花时候的路,也是这里唯一的退路。”
这些花连绵成片,一眼望不到头。
“玉泽,这些花儿是为我种的吗?”妍娘意识到什么。
她向来愚笨,从人间到神域,她得了阿姑最好的教诲,依旧没什么出息。看看,这世上竟然有一个人为了她,种上这么一大片花,把她网进去,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出息。
“妍娘,它们是为你种的。可我对你没有恶意,如果是我入大荒,可以有一丝生机,我会毫不犹豫的进去。”
其实从把妍娘带进来的那刻起,她就做好了准备,就算妍娘不愿意,她也会亲自下手。
什么娇弱可人,什么情意深长,那是他们的,她要护着这一界生灵。
不知走了多久,久到那些花儿打着颤低垂下花苞,终于见到一个石台。
“玉泽,你是一个好君主,谢谢你,告诉我他还活着。”
妍娘一眼便认出躺在石台上的人,血迹早已擦拭干净,静静躺在那里如同以此平常的休憩打坐。
“等一下”,玉泽迟疑到,“他虽然没走,但灵台处一片空虚。若想保住再回来的可能,需要稀世的保命药,我没有寻到,抱歉。”
稀世的保命灵药,妍娘愣怔一下。在极海时,与那颗玉珠一起被送与她的,明明还有一颗药。
极海预言自己会被一剑穿胸而死,所以那颗药,是给她用来保命的。
可玉珠无用,那颗药会是真的吗?
“通州,通州真的没了吗?”
玉泽垂眸,“是,那里的妖邪已经进军人族中原,从西北至他们的都城,不超过半月,自当全部覆灭。”
妍娘低头,玉泽敏锐察觉到她情绪的转变。
“不过,我们在通州发现了飞升的迹象。只是那位飞升的神明,通过天道考验的机会并不大。堕神,还是末世,倒是不如死在通州城里。”
玉泽看见那双绣鞋撵了几下,终于站定。她知道,威逼或者利诱,总归在妍娘这里起到了作用。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妍娘摸着腰间的那个荷包,里面是那颗从极海出来便藏好的药丸。
她扶起石台上毫无生机的人,“贺云州,这是我生的机会,给你了。”她含泪,故作轻松道。
“我也不是一无是处,你看,到最后,还是要我来救你们。”
那片广原之上吹来了风,窸窣的叶片低垂摩挲着,掩盖那做低低的石台上,低垂而重叠的两道身影。
“贺云州,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她轻轻印下一吻,唇齿之间用力,咬破那片薄唇,细细啜饮鲜咸的血液。
多想记住他,多想和他一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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