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更大了。
五百骑卷起的雪沫子,几乎要糊住人的眼睛。
马蹄踏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嗒嗒”声,连成一片,像是在催命。
怯薛军,阿诗勒部最精锐的骑兵,此刻像一群沉默的黑色幽灵,在风雪中疾驰。
他们身上的皮甲已经被风雪打湿,结上了一层薄冰,但没有人吭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马匹的喘息声,混在呜咽的风声里。
每个人都知道这次的目标是什么——黑石部,叛徒阿古达木!
每个人心里都烧着一团火——战功!肥羊!百夫长!
王爷说了,砍下叛徒的脑袋,功劳大大滴!
周允骑在最前面,那匹乌黑的骏马仿佛不知疲倦。
玄色的大氅裹紧了他的身体,只露出一张在风雪中显得愈发冷峻的脸。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穿透肆虐的风雪,似乎已经看到了百里之外,那个依山而建的黑石部营寨。
萧影紧随其后,像一道真正的影子,不多不少,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巴特尔和库鲁克护在两翼,脸上带着嗜血的兴奋,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那支沉默却充满力量的队伍,心里头跟揣了兔子似的,又激动又紧张。
这可是怯薛军!可汗的宝贝疙瘩!
现在,归王爷指挥了!
而且是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跑了足足两个时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风雪却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
队伍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不是人累了,是马需要缓口气。
“找个背风的山坳,暂时休整!”周允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风雪,传到每个士兵的耳朵里。
很快,队伍拐进了一处被低矮山丘环绕的避风处。
士兵们熟练地翻身下马,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马料,动作迅速而安静。
几堆篝火很快被点燃,驱散了一些寒意,但没人敢大声喧哗。
纪律,是怯薛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周允下了马,接过萧影递过来的一张羊皮地图。
地图很大,铺在临时清理出来的一块平地上,用几块石头压住边角。
巴特尔和库鲁克凑了过来,眼睛紧紧盯着地图。
周允从怀里掏出一支奇怪的笔。
不是草原人常用的炭笔,也不是中原的毛笔。
那笔杆是黑色的,笔尖却是亮闪闪的金属,透着一股子冰冷的光泽。
钢笔。
他从现代顺手摸出来的玩意儿,灌满了墨水,在这种天气下比毛笔好用多了。
周允握着钢笔,笔尖在羊皮地图上移动。
“黑石部,建在黑山南麓,三面环山,只有南面一个出口,易守难攻。”
他的声音很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是,”钢笔的笔尖,在地图上黑石部营寨北面、东面、西面三个方向,画了三个圈,“这三面,都是陡峭的悬崖。”
巴特尔和库鲁克顺着笔尖看去,点了点头。
黑石部的地形,他们这些草原老人自然是清楚的。
“阿古达木那个老狐狸,仗着地势险要,肯定以为咱们会从南面硬攻。”库鲁克瓮声瓮气地说道,脸上带着不屑,“他想不到咱们会来得这么快!”
周允没接他的话,钢笔笔尖在东面的那个圈上,重重一点。
“这里的山壁,尤其陡峭,几乎是垂直的,而且岩石颜色较浅,表面光滑。”
他抬起头,看向库鲁克,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库鲁克。”
“末将在!”库鲁克挺直了腰板。
“给你一百人,配上这个。”周允示意了一下,旁边几个亲兵抬过来几个盖着毡布的箱子。
掀开毡布,里面是一面面擦得锃亮的铜镜,边缘用皮子包裹,后面还加装了简易的木柄和皮带,方便固定。
“铜镜?”库鲁克和巴特尔都愣住了。
打仗带镜子干嘛?照脸吗?
“今夜子时。”周允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带人,到黑石部东面山谷外潜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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