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封长逾三丈,宽超一丈的贺表献上。
朱标微微颔首,便冲刘保儿示意宣旨。
可也是此时。
就在刘保儿手捧圣旨,刚上前一步准备朗声宣读之时。
却见詹徽猛地跪在地上,朗声请命道:“微臣斗胆,求陛下暂缓增加朝臣俸禄一事!”
“嗯?”
此话一出。
李善长、宋濂,以及都等着涨工资的一众朝臣纷纷目光不悦,回身看向詹徽。
而此刻詹同更是满脸骇然,竟不知自己这儿子又是搭错了哪根筋。
“陛下,犬子无状,还请陛下息怒。”
语罢,詹同狠狠瞪了詹徽一眼,打算将其斥回去。
可让詹同没想到的是,无论他再怎么眼神示意,眼下的詹徽似是铁了心般,再次朗声请奏道。
“臣詹徽万死,求陛下暂缓增加朝臣俸禄一事。”
听到詹徽重复请奏。
不用朱标出声呵斥,文臣最前方的李善长表情不悦,当即质问。
“小詹大人因何劝阻陛下施行仁政?”
“小詹大人应该清楚,此次海贸售粮,我朝得利颇丰。”
“国库充盈,抽出些许用于增加朝臣俸禄,有何不可?”
“小詹大人莫要忘了,殿上诸公多出身寒微,少有似你这般出身世家,不需为散碎银子发愁!”
面对李善长的呵斥,詹徽眸光犀利,迎着李善长的目光便看了过去。
“韩国公此言差矣,下官一年前便被逐出詹家,这一年来更是以朝廷俸禄过活。”
“也正因如此!”
詹徽冲着龙椅上坐着的朱标郑重拱手,愈发大声奏道。
“臣这一年来,仅在银钱上并无家中支持。”
“故此,臣这一年聊有心得!”
詹徽故意顿了一下。
可等了数秒,无论朱标还是李善长,亦或是殿内群臣都无人追问他有何心得。
詹徽清了清嗓子,自己继续往下说道。
“臣这一年,对武侯‘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感触更深。”
“自打被父亲逐出詹家,先前好友、朝中同僚便少有登门。”
“时常独处之下,臣方能时常自省,自警其身。”
“小詹大人莫不是要传授我们修身之道?”
听到李善长不咸不淡,更是略带讥讽的话。
詹徽顿了顿,转而冲李善长恭敬拱了拱手。
“下官德行有亏,才学更是不比殿上诸公。”
“下官如何敢言修身之道。”
“那你.....”
就在李善长准备开口的瞬间,却听詹徽立时打断道:“只不过!”
“在下却知我朝俸禄,足够一家所用!”
“正因为没有亲朋同僚相互宴请,臣那些俸禄不仅足够臣平日之用,更是能攒下许多。”
“下官斗胆,敢问诸位大人!”
“诸位皆以为俸禄不足用,可诸位可敢言说,你等的俸禄究竟用于何处?”
“嗯?”
被詹徽这么一说,原本群情激奋的殿内众人,此时竟有些不敢直视詹徽的目光。
毕竟人情往来,宴请同僚,他们将俸禄花在这上面,转头却跟皇帝叫屈说俸禄不够用,属实是荒唐了些。
只不过。
待詹徽说完,李善长却微微凝眉,出声质问道:“小詹大人,人活于世,总有亲朋故友。”
“闲来小聚,也乃人之常情。”
“小詹大人总不能要我满朝臣子都似你这般,断亲断友,孑然一身吧。”
“这....”
当听到李善长竟提及自己被逐出詹家,说自己乃是断亲断友的无义之人。
詹徽面露不悦,当即便要反驳。
只不过不等他开口,却见李善长轻笑一声,转而环顾在场群臣继续说道:
“况且陛下拟定增加朝臣俸禄,乃是恩待臣下。”
“小詹大人以为俸禄足用,自可将多余钱财施予百姓,也算小詹大人一份功德。”
“韩国公这话,下官却是听不懂了。”
詹徽冲龙椅前的朱标拱了拱手,旋即满脸正色缓缓说道:“下官从未说过要我朝官员成那无亲无义之徒。”
“下官方才所言,也不过是说朝廷俸禄足够我等官员一家之用。”
“只要少些吃酒,少些宴请,朝廷给的俸禄也是足够。”
“况且!”
微微瞪了李善长一眼,詹徽毫不客气,立时说道:“况且下官有此谏言,皆出自公心。”
“下官是不愿陛下被人蒙骗,误以为我等官员俸禄低微,可实际上却有朝臣将银子花在宴乐之上!”
“身为朝臣,立于殿上,我等臣子难道不可警惕自身?”
“我等所得每一分俸禄,皆出自民脂民膏,倘若用于吃酒宴乐上,岂不是让百姓闻之寒心?”
李善长闻言还欲同詹徽争辩。
可也是此时,却听龙椅上坐着的朱标轻哼一声,语气淡淡道。
“詹卿这话说的极是,太上皇亦说过,‘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待朱标这话说完,李善长以及殿上正期待增加俸禄的一众群臣,此刻心头都不由一紧。
反观詹徽更是立时躬身拜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朱标放弃增加朝臣俸禄,心中落寞之时。
却听朱标语调清冷,继续说道:“朝臣俸禄,出自百姓。”
“詹卿方才所言,可是在斥朕慷他人之慨,搜刮民脂民膏,讨好朝臣!”
“嗡~”
听到这话的瞬间,詹徽大脑一片空白,立时跪在地上。
当看到朱标面沉似水,此刻一双眸子正默默看向自己。
詹徽更是立即将脑袋抵在地上,连忙请罪道:“回禀陛下,臣断无此意。 ”
“臣断无此意啊!”
“陛下宽厚,恩待朝臣,欲增我等俸禄。”
“然朝廷待我等臣子已然恩重如山,如今俸禄若无酒宴足够我等臣子日常之用!”
“微臣贸然劝阻,乃是担心陛下受人蒙骗,乃是担心有人将银钱用于宴乐却反过来向陛下哭穷!”
“陛下明鉴!”
“还望陛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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