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权麟仰着头愣了,纵然是经历了半生大风大浪,此刻他也有些难掩内心的激动。
但只在片刻之后,徐权麟便稳住了心神,他摘下头顶的纱帽放在病榻前的桌案上,随后又弯下了身子:“陛下,请赐老臣一死!”
针落可闻的沉寂在持续,长乐帝粗重的喘息声断断续续,伴随着不时的咳嗽声,徐权麟将头贴在地面冰冷的的墨色沉砖之上,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也许是试探够了,长乐帝终于舍得开口了:“王叔,你也别怪朕不近人情,朕身为一国之君,自幼在皇祖父身边长大,对皇祖父的教导不敢稍有忘怀,几十年如一日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徐权麟抬起了头,长乐帝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继续道:“朕为的是什么呢?还不是为了要守住大宁江山,护佑我百姓安平乐业,仅此而已。”
徐权麟抬头直视长乐帝:“陛下即位以来宵衣旰食,铲除积弊,焕然与天下更始,继往开来,上承太祖太宗开明之政,立志成大有为之君,蹴然三十年逾矣!”
“对外,陛下封建海外诸王征服异域,命檀、沈、郑、桓诸将出击,开疆拓土数倍于大宁。”
“对内,陛下节用爱人,举贤任能,政治清明,延续两朝新政,稳固国体,使得四夷宾服,九州和顺。至此,天下可谓已安已治矣!”
大宁开国近七十年,前三十年为了统一天下战争机器从未停过,鼎文、长乐两朝近四十年国内未有大的战事,天下物阜民丰,国力日增,大宁已经承平日久,天下百姓也享受了数十年的太平。
“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陛下已经用三十年的时间证明了当初太祖太宗没有看错人,我大宁有君如此,天下幸甚,百姓幸甚!”言毕,徐权麟再拜叩首。
长乐帝听完这位王叔对自己的评论,心中的顾虑也都随之消散了,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比起皇考、皇祖,朕还有许多的不足,但是有皇叔这句话朕也值了。”
徐权麟收起纱帽,起身拱了拱:“还请陛下珍重,爱护龙体,臣告退了。”
“慢。”长乐帝挣扎着起身,他艰难地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封明黄色诏书:“王叔,这是给你的。”
徐权麟转过身再次上前从长乐帝手中接过诏书,他眼中满是疑惑,只听得接下来长乐帝缓缓道:“今后不论王叔所犯何罪,朕都特赐王叔免死一次。”
长乐帝不顾徐权麟的震惊,用发白的嘴唇继续说道:“朕
驾崩之后,皇太孙年幼,主少国疑,先太子薨后朕的几个儿子也没有成器的,难堪大任。你是太祖之子,又是朕的叔父,宗室之中威信最重者,所以朕希望由王叔你来担任辅政大臣辅佐幼主,护我大宁,王叔你千万不要推辞。”
皇帝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徐权麟明白自己已经通过了考验,他立即跪下接受了任命。
“好了,你和内阁、枢密院的大臣都去拜见皇太孙吧!君臣名分早定才是我大宁之福……”
“臣遵旨!”
承明殿内,皇太孙身着红罗窄袍便服,头戴皂纱折上巾,腰间系通犀金玉带。定眼望去面色白净,双眼炯炯有神,眉宇间暗藏睿智。明面上看虽是一位稚气未脱的书生,举止间却不乏英武之气,已有少年英主之资。
“皇太孙千岁……”
“皇太孙千岁……”
离开宫中后,徐权麟回到馆驿命人收拾行装搬去敕建韩王府,一行人刚到铜驼大街还没有踏入韩王府,府外沿街立刻传来一阵马蹄声,身着宗人府官服的礼官高声喊道:“韩王人品贵重,德行昭彰,天子赐大辂、戎辂各一,玄牡二驷。”
徐权麟躬身一拜,心道这不是九锡之礼吗?
事实确实不出徐权麟所料,很快第二赐由内侍捧着冕衮、赤靴来到他面前。
礼官下马继续唱道:“天子赐,安民和众者,衮冕之服,赤舄一副。”
徐权麟二拜。
第三赐,乃是数十名的宫廷乐官和女伎舞者带着乐器来到近前。
“天子赐,使民和乐者,轩县之乐,六佾之舞。”
徐权麟三拜。
第四赐和第五赐,是由虎贲卫士们抬着朱红色的大门和刻着雕纹的台阶。
“天子赐,民众多者,朱户以居;能进善者,纳陛以登。”礼官再唱道。
徐权麟四拜、五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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